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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魯閩先生, 絲綢之路經濟發展研究中心秘書長, 在《南華早報》發表時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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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7月21日

翅膀长硬了的盟国离美而去

苏鲁闽

 

“政治上,一周是很长的时间。”— 这是据说是出自英国前首相Harold Wilson的名言。最近,国际政治就经历了相当漫长的一周。7月7日,Boris Johnson被迫宣布辞去英国首相职务。第二天,日本最有影响力的政治家、前首相安倍晋三遇刺身亡,在全世界引起了震动。


7月14日,意大利民粹主义政党五星运动(该国联合政府中的第二大党派)宣布抵制参议院对政府经济援助计划的一次关键表决;随后,无党派总理Mario Draghi提出辞职。


所有这些动摇美国“高端”盟友的事件,多半会给华盛顿的全球同盟体系投下长长的阴影。


它们发生在这样一个时间点:华盛顿因与其盟友针对俄罗斯在二月底入侵乌克兰所进行的迅速而严厉的制裁而高涨的胜利主义情绪,遭俄罗斯表现出的韧性和全世界感受到的经济痛苦——包括美国的亲密盟友在对俄罗斯能源出口进行制裁后所感受到的— 泼了冷水。


英国仍享有其长期以来的地缘战略疏离地位,并很可能在后约翰逊时代仍会是美国最为坚定的追随者。然而,现在要紧的是,英国还在为其脱欧决定(曾经的“不粘锅”约翰逊为此而投入选战、并斩获政治成果而上位)进退失据;在与美国共进退的问题上,该国可能会越来越多地顾及这是否划算。


英国阁揆的变更至少可以为进行一次盘点争取时间。毕竟,正如英国前首相Palmerston勋爵在1848年所说:“我们没有永恒的盟友,我们也没有永久的敌人。我们的利益是恒久的,遵循这些利益是我们职责所在。”【如果豹子改变了它身上的斑点,那将是令人惊讶的。】


在日本,甚至比安倍晋三猝然死于一名据说是精神病刺客之手更早的时候,就有了一些异动。日元在半年时间内对美元贬值了约20%,而日本银行似乎安然不动,对此袖手旁观。


由于日本的贸易逆差状况几乎没有从日元贬值中得到改善,市场上众说纷纷,认为日本政府是在权衡难易、将其巨额债务的偿还成本因素放在首要地位,而对趁美国加息之际对日元进行的投机性攻击不太在意。


正是在了无生气的经济以及令人沮丧的社会外溢效应的背景下,安倍晋三成为了日本封闭政治中的一支重要力量。他一直以来的目标是修改该国的和平主义宪法。这一宪法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颁布的,其中放弃了维持军队和发动战争的权利。


安倍希望使日本成为一个“正常”的国家——一个能够用军队来捍卫自身利益的国家,并以此来摆脱全国性的躺平情绪、培育更强的民族自豪感。这一战略同时也意味着要和美国一起去对抗日益崛起的中国。
与此同时,主要是在安倍任内达成的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使得中国市场对于日本的经济而言几乎不可或缺。


安倍遇刺使他的遗产成为焦点。在他不幸去世几天后的议会选举中,支持修宪的政党争取到了公众的同情,获得了修宪所需的绝对多数票。这一发展,连同RCEP的推进与实施,标志着日本独立于美国的倾向在扎扎实实(尽管有点儿鬼鬼祟祟)地成长。


欧洲那边厢,作为欧盟第三大经济体的意大利的政治危机反映了欧盟成员国正受到的严重压力—这些国家首当其冲地承受了乌克兰战争对经济的冲击。Mario Draghi —备受尊敬的欧洲中央银行前行长,自2021年以来一直领导着意大利的联合政府。由于他与布鲁塞尔和柏林都有着良好的关系,缓急之间方便向欧盟求助,五星运动似乎也能勉强包容。


在抵制7月14日的经济援助表决时,五星运动指责德拉吉在减轻意大利家庭的经济痛苦方面做得不够。总理向总统塞尔吉奥·马塔雷拉提出辞职,但马塔雷拉拒绝接受,并要求他坚持下去、把事情摆平;一切尚在未定之天,可如果真的留任,Draghi将是举哀兵求胜。


他或去或留,都将有助于德国和法国拿来去求美国谅解:在俄罗斯以及强化并不断扩张北约的问题上,强求欧盟与美国保持步调一致是多么地困难。


迄今为止,华盛顿之黑白分明的世界观使得它对这一现实视而不见。但是,正如我一直所倡导的,它应当接受多极化的世界秩序。


然而,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国主导的联盟体系不太可能像九十年代初东欧国家与中央政权决裂时的苏联那样轰然崩塌。它更有可能遭受的,是那种被称为“温布尔登化”的命运。 
这个词儿指的是这样一个事实:温网已经演变成一项由非英国球员主导的赛事— 尽管它继续给英国这一主办国带来声望和利润。


就美国而言,它应该仍能把各国算作盟友,不时召集大家一起谈论共同价值观与利益,甚至与他们采取某些一致的行动。但这些盟友不再会是仰其鼻息的小伙伴了。


因此,正如《外交事务》杂志上个月指出的那样,随着美国的盟友日渐各奔东西,“美国治下的和平之真正终结”可能要到来了。而这一呼之欲出的新型国际秩序,恐将不能归咎于那个已被认定的宿敌,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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